第十一章 善言-《长逝入君怀》

    白芷秋尴尬地说,“四少爷,你看我这身……怎么方便坐到前面?”

    听到这话,前面的司机也按捺不住好奇心,偷偷地打量着她开叉开的极高的旗袍还有旗袍下被丝袜裹住的美腿。

    孟长歌无奈,只好自己下车坐在副驾,让她坐在后座。孟长歌本想先回别院,但是想到白芷秋还在车上,就吩咐司机先将她送回南宫府。白芷秋心中不禁黯然,她明白孟长歌这么做是不想自己知道他的住处。

    到了南宫府,孟长歌本想离开,却看到洛樱急急地从里面奔出来,看到他便气喘吁吁地说,“四少爷,你去看看司令吧,司令很不好!”

    听到这话,孟长歌和白芷秋都变了脸色,匆匆来到司令房门口。洛樱却拦住了白芷秋,说,“秋夫人,让他们父子俩单独说说话吧!”

    南宫府的私人医生已经来过,给南宫函打了针,并劝他住院治疗,却被南宫函拒绝。孟长歌走了进去,看到南宫函斜倚在床上,面色清白,看到他的一刹那,眼神突然迷茫起来,唤了一声,“清钧。”

    孟长歌走上前,沉声说,“父亲,大哥已经走了很多年了!”

    南宫函回过神,喃喃道,“是啊,清钧已经不在了,他走的时候还不到你这个岁数。还有阿雪,我对不住你们母子啊!”

    听到母亲和大哥的名字,孟长歌的眼中掠过一丝痛色,终究忍不住一直压抑的愤恨,说,“父亲如今地位美人都有了,何必惺惺作态,让已逝之人不得安宁。”

    南宫函面如死灰,看着自己的儿子,他的眉眼清隽,肖似亡妻,这是除了长子外,最让他寄予厚望的儿子,可是两人间的隔阂犹如千年冰雪,不知该如何消除。想到这里,南宫函气血翻涌,一口腥气上口,被他强行咽了回去。

    三十五年前,他还是前司令手下的一名小将,为了得到财力资助,他娶了名门之女孟雪,婚后不到两年就有了长子南宫清钧,而他也平步青云,官运亨通,很快就成了司令身边的红人。为了巩固权势,他又纳了一个同僚的表妹做二房夫人,过门不到半年就生下了南宫清铭。这件事让孟雪伤心不已,可是她自幼受到的教育便是要贤良大度,于是便和二夫人姐妹相称,维持着家宅安宁。谁知没过多长时间,府中又添了新人。孟雪日日独守空房,远远看着本该属于自己的丈夫和其他女人欢声笑语,心情也渐渐地抑郁。

    南宫清钧心疼母亲,也劝了父亲很多次,可是南宫函却告诉他男儿的眼光要放长远,不要天天被妇人间拈酸吃醋的小事牵绊。期间孟雪怀了两次孕都没有保住,到了第三次时,南宫清钧为了让母亲心情舒畅些,不顾父亲的反对,将母亲迁到了枕风别院,在那里她诞下了司令的第四个儿子,取名为南宫清铎。

    孟雪看着怀中那玉雪可爱的孩子,心中的阴霾也散开了一些,再也不肯回到南宫府。她嫌孩子的名字拗口,便给他起了个小名叫长歌。那七年便是孟长歌一生中最快乐的七年,虽然父亲很少出现,但是有母亲和大哥。那时母亲会把他抱在膝上,坐在回廊中,数着春花和蝴蝶。大哥给他带各种各样的新奇事物,有一次甚至给他拿了一把真枪,被母亲追着打了好久。

    这时这样快乐的日子到了他七岁生日那天便戛然而止。那年,南宫函联合了部众,推翻了前司令,自己坐上江东十三省司令之位。而在枕风院中,孟雪布置妥当,等了很久却不见丈夫过来,便让长子和自己一起去去南宫府请,一同庆祝幼子七岁的生日。

    孟长歌不知道他们去了之后发生了什么,只记得嬷嬷带着自己一直在那里等着,饿的实在不行,他还偷偷用手沾了一点蛋糕上的奶油塞到嘴里。后来嬷嬷派去打听消息的人迟迟没回来,又怕饿坏了他,只好让人热了热放凉的佳肴,让他先吃着。

    他吃完饭,又自己切了蛋糕吃。可是没等吃完,就听到了噩耗——夫人和大公子坐的汽车被人放了炸药,炸的尸骨无存。而他的父亲,本应将娇妻弱子护在羽翼下的父亲,却抱回了一个叫林兰的女人。

    母亲和大哥的葬礼上,他想哭却哭不出来,那时他觉得母亲和大哥只是走散了,或许他今天睡一觉,明天一睁开眼睛,还会躺在母亲的怀里,还会看到大哥拿回的新奇玩意。可是嬷嬷却告诉他,人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。

    嬷嬷伸手指了指跪拜在母亲灵前的那几个女人,痛声说:“公子,就是因为她们,夫人和大公子才会……你一定要记住!”

    孟长歌自然会记住,从那时开始,这世上就再无南宫清铎,只有孟长歌。

    而那个和母亲的死脱不了干系的林兰,没等孟长歌去恨她,就在当年冬天自缢而死。孟长歌看着父亲抱着那个女人时的悲痛欲绝,觉得自己的母亲真是可怜,生前丈夫的人不在她那里,死后丈夫的心也不在她那里。

    如今,这些往事在脑海中回放。南宫函很想解释一番,可是千头万绪,竟不知从何说起。孟长歌却走上前,说,“父亲,逝者已矣,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。你好好将养身子,这江东十三省不能没有你!”

    南宫函苦笑,突然问他,“老四,你可想要这个司令之位,你可能担负起整个南宫家吗?”

    孟长歌一怔,随即摇摇头,“父亲病糊涂了,我姓孟,不姓南宫。我和父亲不一样,我对于权势没有兴趣,我只想平平淡淡过一生。”

    听到这话,南宫函忽然想起那时新婚,孟雪也不过是个韶龄少女,颔首低眉,略带羞涩地在纸上写上,“愿得一心人,白首不相离。”

    却没想到两人最终的结局却是生而分离,死而永诀。他忍不住苦笑,喃喃道,“好好,我也希望吾儿能够得偿所愿。”再也不愿多说什么,摆摆手,让孟长歌回去休息。

    孟长歌心里有些不安,走到门口,回头道,“父亲好好养病,待过几天好些,和我一同去看看母亲和大哥吧!”

    南宫函点了点头,只是孟长歌刚走出门,他就忍不住,一口血吐在枕头上。南宫函拿被子盖上血迹,轻轻合上眼睛,让自己恢复恢复精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