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百七十章 破境之画(二)-《全能大画家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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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路只有一条,你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权力。”

    “无论道路的尽头,等待你的是罗马的宝座,还是燃烧着的废墟,你都只能走下去。”

    “就像今天,顾为经,你不想来,可你不还是来了么。”

    室内的两个人背对着背。

    一个面对着书架,一个面对着毕加索的名画,在他们中间的不远处,是金光闪闪的佛像。

    四面佛前的小香炉上,那插着的香依然没有烧尽。

    三支香火明明暗暗的闪烁,它散发出缥缈的烟雾,仿佛一道朦胧的帘子,分隔在中年人与年轻人之间。

    “美好的艺术品无法被评论家所诉说,它自会说话。高贵的灵魂亦无法被尘世所约束,她自会寻找自由。”

    陈生林伸出手,轻拍这幅价值至少半亿欧元的名画。

    “小顾先生,你不觉得这句话很奇怪么?高贵的灵魂无法被尘世所约束,她自会寻找自由——”

    “错了,这话讲的太傲慢了,充斥着那些上流贵族们虚伪的谎言。决定一个是否拥有自由的从来都不是灵魂的高贵与否,不,决定是否拥有自由的是权力。”

    “自由是种奢侈品,是要去买的。”

    陈生林侧过了头。

    “有些人生下来就住在宫殿里,有些人生下来就站在泥地里。而似乎住在宫殿里的人,生生世世永远都应该住在宫殿里,他们注定是优雅的,是高贵的,是体面的。而站在泥地里的人,生生世世都永远注定了要在泥泞里挣扎,他们永远是粗鄙的下三滥,是上不得台面的泥腿子。”

    “那些泥腿子也想要有自由!他们也想可以高高在上,他们也想可以自由自在的在天空翱翔!去仰光河边看看!那些给欧洲游客抬着滑竿的脚夫,那些每天陪不同的游客睡觉的应召女郎,他们难道不想要自由么?他们难道天生就喜欢抬着别人,被别人骑么?”

    “决定一个人是跪着抬着别人,还是被别人抬。是骑别人,还是被别人骑,是否拥有自由的,难道是一个人的灵魂是否高贵么?”

    陈生林怒斥道。

    “是钱,是权力,仅此而已。”

    “我听了这届欧洲美术年会上,那位伊莲娜小姐讲述着关于这句话的故事……听上去真感人,不是么?无数人都热泪迎眶了,可我却不这么想。什么叫被尘世所束缚?不听家里的话的贵族小姐,被抓进去关进地窖里,这就叫被尘世所束缚了么?”

    “那这个世界上无数人正在经历的事情算什么!人间炼狱么?”

    “我不喜欢这样。我不想哭,我只想问一问,凭什么?”

    “我也很喜欢艺术啊,凭什么我和他们不一样。如果我生下来有永世都花不尽的财富,我也可以很善良,我也可以一辈子只做好事,我也可以挥挥手,就捐个五十亿。可我什么都没有,所以,我只能靠着自己的努力去拿。”

    陈生林深深的吐息。

    “我们有什么不一样?凭什么人家伊莲娜家族就能活在全世界的聚光灯下,而凭什么我就是恶贯满盈的那个。她们家的钱是怎么来的?她们家里的钱难道是靠着讲感人的故事,做好事,做出来的?”

    “她们家在非洲,几百万英亩面积的土地,马场,庄园,难道都是别人被伊莲娜家族的人格魅力所感染,免费送的。她的祖先的骑兵刀下难道没有沾过无辜者的血?她祖先和克鲁伯一起做钢铁生意的时候,难道发的不是战争财?难道工厂里没有逼死过无辜的童工。”

    “这些老欧洲的大贵族们哪一个真的就干净了?哪一个家里堆积如山的金币上没有沾满了鲜血。那位K.小姐,她不听家里话的时候,表现的倒是挺刚烈的。可她花家里钱的时候,晒着太阳仆人伺候着喝下午茶的时候,有想过说不要么?她们这种大贵族人家的千金小姐,在巴黎订的一条裙子花掉的钱,没准就能在殖民地里去买两百个人的命了!”

    “家里只是不想让她去画画,只损害了那么小,那么小的一点点‘自由’,故事就被印在了几十万本杂志上,传唱了整整一百年,说要向她致敬,说她是真正高贵的人。而那些在伊莲娜家族发家过程中死掉的人呢?有人会记得他们的名字么?”

    陈生林抬起胳膊,推开一边的窗户。

    他幽幽的说道。

    “他们和我唯一的区别只是发家早,多享受了几个世纪的荣华,只是他们把自己完全洗白了,所以,他们能叫自己——贵族。”

    “窃钩者盗,窃国者侯,成者为王败者寇,自古英雄写春秋,无非如是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顾为经背对着陈生林。

    他其实没有多么认真的在听对方的话,他只是思考。

    在坐车来西河会馆的路上,他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事情。

    在确认了豪哥就是陈生林,或者陈生林便是豪哥之后,他又想明白了更多的事情。

    如今。

    顾为经只剩下了最后一件事情,是他迟迟都没有想清楚的了……陈生林的这些话。

    不是没有想清楚陈生林这些话到底有没有道理。

    而是没有想清楚,陈生林到底为什么要和他讲这些话。

    为什么?

    为什么是他?

    为什么对方就要抓着自己不放呢?

    那天晚上,顾为经给陈生林打电话的时候,他就在心中想过,求求你了,大哥你喜欢我哪点,告诉我,我立刻改还不行么。

    这听上去像是玩笑,又不像是玩笑。

    豪哥再怎么样,人家也是仰光的教父,正常来说,自己根本就接触不到人家这种层级的人物的。

    他不想要豪哥的钱,这世界上想拿豪哥的钱的大艺术家多了去了。

    何必非要在自己这棵树上吊死呢?

    当豪哥和陈老板,这两个身份合二为一的时候,顾为经心里这种感觉就更加强了。

    拜托。

    他就是个无名小卒罢了。

    就算能参加新加坡双年展,就算有曹老先生的赏识,在豪哥这路权势人物面前,依旧还是无名小卒。

    您不是要洗白自己么?

    您不是著名企业家么?

    不是说什么跨国军火商留下了1000亿美元量级的资金盘,随便从中抽个一两笔就是天文数字么?

    说的对啊,太对了,这些事情难道不才是应该您去忙的么。

    毕加索价值几千万欧元的画,就这么随意的摆在烟气缭绕的书房里,看上去这当是寻常。

    他陈生林非抓着自己不放,干什么呀?

    顾为经都替陈老板觉得这是难以理解的事情,对方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人,何苦整天盯着他看呢。

    难道人家的时间不宝贵么?

    有病么不是!

    求求您了,求求您了好不好,您这种人应该考虑的是去买莫奈、梵高、毕加索,一不开心了,就算是达芬奇,说买也就买了。

    他顾为经算老几啊。

      

   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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