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百四十七章 镇痛药-《浮云列车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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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加瓦什遭遇来蒙斯后,尤利尔已长了记性。他不敢信任恶魔领主,于是施展『灵视』……

    ……便见守卫蜂拥而来,对他兵戈相向。最糟糕的是,竟有人揭穿了他的身份,于是人们怒气冲冲,喊着“恶魔猎手!”“高塔走狗!”诸如此类的口号,要上来将他大卸八块。尤利尔当然不能答应。

    算了,我就知道是这结果。学徒心想,这时候是没法讲理的。于是回到现实后,他转身便逃,瞬息钻入阴影。但不及打探情势,尤利尔忽然发觉火种的触感中多了个陌生的存在。

    刹那间,双方相当于四目相对。

    无名者依靠火种分辨同类。尤利尔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。随之而来高塔和秩序的种种,他一时间心乱如麻。学徒下意识掩饰面貌,用魔法穿过地板,进入下层。

    正下方是一所单人病房,中央设一道宽帘,将床卧与门分隔开来。学徒慌不择路,闯进内间才发现其中有人。一位浑身被绷带包裹的病人坐在床边,正抬头望来。

    这下完蛋。尤利尔心想。我该怎么办才好?他终于记起这是在医院。

    没有留给他任何缓冲时间,砰的一声,房门勐然洞开。

    “滚出去!”病人忽地尖叫。他用手臂勐烈拍打床板,绷带染成深色。“猎手!猎手来了!滚!滚!”

    歇斯底里的狂乱叫喊充斥房间,破门而入的守卫吓了一大跳。人们惊疑不定,互相对视,为首的人伸出武器,似乎想挑开帘子……

    “下地狱去!猎手,屠夫!”

    尤利尔不禁屏住呼吸。“里面的病人是疯子。”这时门外传来解释,似乎有医师赶到。“……他先前是领路人,别刺激他。”

    走廊很明亮,但门内窗户紧闭,不漏一丝光。尤利尔能看到他们在布帘上的剪影。话音落后,意图搜查的卫兵立刻收回武器,他们露出惭愧神情,迅速无声地退出了房间。

    最后一人带上门,尤利尔转过头面对床边的病人。他仍在踢打、咆孝,但眼睛瞧也不瞧学徒。

    “他们走了。”尤利尔说,“多谢援手,先生。我不是刺客。”

    病人停下来。“你永远不必谢我,尤利尔。我来自圣城赞格威尔。”他用一根指头撕开脸上的绷带,露出伤痕累累的面容。

    这是一张残缺、可怕的脸,但学徒注视着它,回忆涌上心头。我认得这个人,圣城监牢的无名者……不过也只一面之缘。此人曾被猎手抓住,饱受牢狱之苦,当尤利尔转道圣城时,他即将被公开处死。学徒用织梦师的幻影代替囚犯,将他们送到微光领主安利尼手上。“你是那……”

    “沃雷尔。”伤员说,“或者威特克·夏左。后一个名字我更习惯。”

    “我认得与你同名的人。”一个,还是两个?

    “很多人与我共享这个名字,却没我的好运。”伤员一改疯狂面貌,语气十分镇静。“走罢,尤利尔。”他提醒,“追来的是守夜人,你会没命的。”

    “守夜人?”

    “拜恩的城卫队,士兵,军官和绝大部分作战人员。他们是不死者领主大人的手下,个个都有高环实力。”

    “他们为什么……?”

    “不知道。最近城里乱得很。”沃雷尔脸色苍白,尤利尔不好追问一个如此虚弱的人。“也许有人认出了你,毕竟你在神秘领域还算有名。蜂蜜领和丹劳的人都说你是盖亚古老的圣堂骑士,与赞格威尔的圣骑士一样。”他露出微笑。

    这是善意的谎言,尤利尔心想,我知道他们说得会更难听些。

    “走罢。”沃雷尔催促,“别留在拜恩了。这里什么也没有,况且不久后还将被战争摧毁。”

    我不是主动要来,我还没下定决心。尤利尔知道这话不能对沃雷尔明说。“拜恩是无星之夜的中心,不会被轻易毁灭。”

    “是的。我们有自己的国王,但凡人无法在战场上求生。”他举起伤残的肢体。“往常都是我们在秩序的城邦作乱,诸神有眼……如今遭难的将是我们的家园。”

    尤利尔很不痛快:“这不对。无论是你们,还是神秘支点。”

    “原本我也渴望战争。”沃雷尔对他说,“战争将带来甜美的复仇,将同胞所遭受的苦楚回报于猎手。不过嘛,如今成了双方战场上的凡人,我倒开始考虑复仇另外的东西了。你瞧,谁又想死呢?”

    尤利尔不知该说什么。

    沃雷尔并不需要他回答。“所以在守夜人还不是伤员前,你最好尽快离开拜恩。这里……不再是家园了,人人要么想逃走,要么想厮杀,非得择一而从不可。哼,为了逼人站队,领主大人甚至下令封锁拜恩。”说着,他不自觉瞪大眼睛:“你怎么进来的?”

    “总之是单行道。”

    沃雷尔睁大眼睛,半晌没有开口。也许他在猜测我的来意,尤利尔心想。他思索片刻。“有条小道。”最后他对学徒说,“是走私者的商路,也许还保存着。”

    尤利尔脱口而出:“在哪儿?”

    “纹石街的杂货铺对面,敲旅馆招牌上的铁铃九……呃,七下。”沃雷尔咳嗽起来。“这是我去圣城前的暗号,可能他们会更换吧。我只有这个。”

    誓约之卷在手,尤利尔信任他人非常容易。“我可以带你一起走,聊表谢意。”

    “去哪儿呢?”沃雷尔反问。

    顿时,尤利尔想到过许多荒无人烟的地点。然而生活在那里,很快人也不必称之为人了。更别提沃雷尔伤势如此严重,他需要治疗,比圣水魔药更好的治疗。我真能办到吗?

    “算了,我不是在抱怨。”沃雷尔的口吻很平静,“领主大人封闭了拜恩,却也是想挽救她。若非如此,人们早就逃走了。我能理解他的做法。‘这世上根本没有天国,除非我们自己创造’。”他的独眼中流露出奇特的光彩。“拜恩就是我们的天国,我们理应与她同生共死。很高兴你愿意帮忙,尤利尔,记得藏好自己。诸神保佑你。”

    学徒点点头。“我会的。”

    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。“沃雷尔先生?我给你带来了蝉蜕。”

    尤利尔打开窗户。天光涌入房间,沃雷尔眯起眼睛。当他翻过窗台,跳到屋顶时,听见医师询问隔帘的影子,感受到病人投在他后背上的目光。

    “我的救命恩人来看望我。”圣城无名者的领路人回答,“谢谢你的镇痛药。”

      

   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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